“答应你们,可以千秋传颂,这一点,我自然相信。可答应了你们,南直隶其他各府缺粮的百姓,他们购粮的成本也就高不可攀了。而你们的亏空,就会转嫁到了那些需要购粮的升斗小民的身上。你们说……他们到时是来骂我张安世,还是来骂你们?”
张太公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周举人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些粮食。
“千秋之后的事,我张安世管不着,也不想管。后人评论是非功过,于今日之我,有个鸟关系?我张安世目光短浅,只看眼下。若是我今日和你们干了这样的事,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你们不要脸皮,我张安世岂能不要?”
众人听罢,骤然之间,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张安世看着他们,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冷笑着道:“你猜为何我要在此举办诗会?我就是听闻你们这些人,成日里背后妄议我的是非,成日在那说什么太平府已是饿殍满地,偏我就是要趁着今日运粮的日子,教你们亲眼看看,瞧一瞧你们到底有多可笑!事到如今……还想要我张安世救你们,你们算老几?”
张安世说罢,不屑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以的:“要死的都去死,要骂的继续骂,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死也别死在我这群儒阁这儿,别弄脏了这群儒阁,来人……送客。”
这番话,真将人寒透了。
有人破口大骂。
有人嚎啕大哭。
校尉们却是一个个毫不留情地呼喝着赶人。
张太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口绞痛,口里呼着:“李先生,李先生。”
那李秀才,却早已逃之夭夭,根本不见任何的踪影。
他只有一种绝望感,好像自己完蛋了。
张太公随即,闷哼一声,直接一头便栽倒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
片刻之后,有人上前呼道:“又死了一个。”
张安世依旧冷着面,不为所动。
直到这些人抬走的抬走,赶走的赶走,这群儒阁里,才恢复了平静。
“哎胡广一声叹息。”
他叹息过头,却听外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朝廷为何不管一管?还有没有王法这样欺辱我等……天哪……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是君子吗?”
却又有人破口大骂:“胡广误国,下辈子定是永不超生!”
胡广:
那嘈杂的声音,愈来愈远。
果然,又有不知是谁的小厮冲来,大呼道:“一两银子一石粮,这粮竟也卖不出了,市面上交易的粮,都是八百文”
朱棣值得玩味地抬头看了一眼胡广。
胡广忙是拜倒,苦笑道:“臣。”
朱棣则是淡淡地道:“起来吧,他们骂你误国,比他们夸奖你的好。若是这样的人,夸你为君子,那么……朕就不得不对你审慎一些了。”
胡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勐然意识到,杨荣可能是对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竟是声名狼藉,为自己当初出身的群体所不容,依旧感慨和心酸,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该走的都走了,张安世已是上前,行礼道:“陛下怎么来了?”
朱棣道:“来瞧一瞧这里,看个热闹,嗯,群儒阁,这儿不错。”
张安世道:“臣……没有标榜自己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在这江边,弄一个广场,好让附近的居民,休闲时有个去处,可广场修建好了,又想着,这光秃秃的广场吧,好像又缺了点什么点缀。便索性建了此阁,游人们吃饱喝足,与亲朋好友们在这广场走累了,也可入阁,歇一歇,顺道儿,可至这阁楼的回廊眺望一下江景。”
“你的心思倒是不少。”朱棣失笑,他觉得张安世这家伙的脑子确实活过了头,啥事都想折腾一下。
张安世笑了:“这阁楼建起来,取名字是个大难题,首先要雅致,其次要有深意你瞧这天下的名楼,哪一个背后没有一点故事啊。臣不敢拿陛下和姐夫的身份来讲这阁楼的故事,怕因此而僭越了宫中,思来想去,也只好委屈臣的几个兄弟,所以才取名群儒。”
张太公只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
朱棣挥挥手道:“不必解释,此番,太平府夏粮,乃天下之最,实教人意想不到。朕这一次,也是吓了一跳啊。”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哪里,哪里,其实臣没干什么?”
朱棣颔首:“这和杨公所言的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也是说,这是太平府九县上上下下,黝力同心的结果,不能归功于一人。”
张安世于是幽怨地看了一眼杨荣,心情很复杂。
朱棣接着道:“可你毕竟是府尹,这头功还是你的。此番,你可算是为朕扬眉吐气了,方才发生的是什么事?”
张安世便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最后道:“都是有人到处造谣生事,说是太平府已经完了,于是许多人纷纷去购粮,结果……砸手里了。”
朱棣听罢,微微一笑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