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旨意的朱高炽,目光没有离开圣旨。
良久之后,他将圣旨交给一旁的詹事府学士杨溥。
杨溥已经和太子朱高炽有了基础的信任,他的才能,也得到了朱高炽的认可。
有了杨溥的协助,朱高炽处置起詹事府事务来更加的得心应手,这时,他不得不感谢张安世给他推荐了一个贤人了。
最重要的是,杨溥此人,行事稳重,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主见。许多时候,他提议的事,都让朱高炽信服。
朱高炽道:“杨师傅,你瞧一瞧,父皇如此,是有何深意?”
杨溥只看了看,随即道:“太子殿下·认为呢?”
朱高炽道:“府县的知府和知县,本该是吏部举荐,尤其是四品以下,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现在陛下予本宫全权”
杨溥摇头道:“此非权,而是责。”
“责?”朱高炽诧异地看着杨溥,眼中透着不解之色。
“可自打这九县有了地,许多百姓都有了余粮,那么就不免有人需要花销,为了节省人力,他们往往会购置耕具。还有……现在牛市也十分火爆。官府又征他们挖沟建渠,也可以挣一些钱。因而……手头的钱虽不多,可这却是数十万户人家啊,每人一日哪怕开销几文钱,积少成多,市面上的购买力,也是不小的。因而,许多小货郎和商贩见此情景便索性在各乡和各县那儿盘下铺面,出售一些农人所需之物,从妇人所用的花布,簪子,孩子所用的玩具,或是布鞋,甚至是开一个给人吃喝的小馆子,也都有利可图。”
“陛下一下子裁撤了这么多的知府和县令,可见对于诸府事务,他极不满意,也抱定了要好好整肃的心思。既然要整肃,那么太子殿下打算让什么人……升任呢?若是后任之人,依旧如此,这天大的责任,便是太子殿下承担了。”
朱高炽苦笑道:“父皇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杨溥摇头道:“其实这不是题,因为答案已经写明了。陛下刚刚旌表了太平府,转过头又直接裁撤各府县诸官,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朱高炽显得迟疑地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艹。”
“陛下希望殿下提拔和太平府官吏一样的人。”
朱高炽道:“一样的人?”
杨溥道:“准确的来说,是太子殿下,提拔太平府的官吏,任用他们,治理各府县。”
朱高炽听罢,恍然大悟,便道:“本宫其实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是……既如此,父皇下旨便是,何须”
杨溥笑了笑道:“因为太子才是未来的江山之主,太子殿下若是任命,既是示恩如此一来,那些新提拔的官吏,自然而然,也就对太子感激涕零。而另一方面,也去除了他们的顾虑。行新政者,最害怕的就是朝令夕改,今日陛下要他们推行新政,他们尽心竭力去做,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受千夫所指。可转过头,新君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可能就要受到冷落。”
“殿下,为何后世之人,极少害怕推陈出新?其根由在商鞅啊,推行新政者,必要触及人的根本利益,方可成功。可一旦将人得罪死,便使自己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哪怕受到天子保护,能得势十年、二十年,可一旦……换了新主,便有被人杀戮甚至是开棺戮尸的风险。正因如此,后世为政者,大多喜欢煳涂,所谓难得煳涂是也,往往做任何事都四平八稳,从不敢轻易越过雷池,说实话……这是许多人……怕了。”
“据臣的统计,这一年时间内,九县的县城,至各乡,雨后春笋之后,冒出来的各种小铺子,足足有一千七百多家。这买卖嘛,有好有坏。可这么多的铺子,他们总要进货吧。这货源……便在栖霞,栖霞自然而然,也就滋生了许多供应这些的大小作坊。”
朱高炽认真地听着,似乎也从中得到了一些感悟。
“所以陛下需要太子殿下来办这件事,便是要告诉全天下,太子殿下……亦是支持太平府,更是教这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跟着张安世横冲直撞的官吏们知晓,陛下若是……”
杨溥在此,故意顿了顿,随即才又道:“那也有太子殿下在,宫中的事,不必他们烦恼,他们只要敢破釜沉舟,将来必可高枕无忧。”
朱高炽道:“父皇是要借我这个名?”
杨溥微笑道:“正是如此。”
朱高炽道:“杨先生,看来父皇是彻底打定主意了。”
杨溥道:“对比如此悬殊,陛下怎会不下定决心呢?太子殿下性情宽和,陛下这是知道殿下并非是严厉之人,所以才提点殿下,该有所动作了。”
朱高炽叹了口气道:“从新政的结果来看,这新政已是不可避免了。只是本宫害怕过于急迫,闹得天下动荡罢了。不过……父皇既是下定了决心,我这做儿子的,岂可犹豫呢?再者说了,安世这小子,做出了实绩,本宫也是吐气扬眉。”
杨溥对此,没有过多话语,脸上却带着微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