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黄昏。
朱棣的头盔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他的发丝飞扬,脸上汗水血水交织。
手中的刀剑万分沉重,力气几乎用尽。
此时只能驻剑站立。
前方浩浩荡荡的军阵忽然间朝着两侧移动起来,空出的中间通道中出现一个人。
一个斗大的‘宁’字黄色龙旗出现在眼前。
旗帜下方有一人,身骑踏雪玄黑马,身穿红纹流金铠甲,腰挎宝刀,马鞍上绑长枪。
就这么一马当先,带着两名亲卫走过来。
“哈哈哈!”
燕王朱棣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因为无力,他的笑容也仅仅只得他身旁的几人看到。
“王爷!宁王独自一人而来,我们是不是有......”
机会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忽然看到那宁王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一般。
“乖乖,末将怎么觉得咱现在说的话,他都听得到.....”
身旁的朱能眼睛始终在朱权身上,自然看得到他的表情变化。
只是,他们还离着二十步远的距离,他的声音又压得很低,能够确定仅仅只有他与燕王几人听到,怎么离得如此远的宁王能听得到。
邪门!
倒也不敢再说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朱权已经踏马到得近前。
他轻轻一抬腿,就从马背上跳下来。
“四哥!”
仔细看去,他的手中竟然还拿着一坛美酒。
朱能想要暴起伤人的打算,因为惊讶一顿,也就没动手。
“你们不用动作了!孤就想和四哥好好叙叙话。”
朱权也留意到朱能郑和二人的目光交流,善意提醒着。
燕王一行人只剩下十多个人,他一人就能对付。
“都退下!”
燕王朱棣沉声开口。
朱权也挥挥手,让雷凤和李定国二人不用跟上。
残阳如血。
战场之上,兵器铠甲断尸残垣遍地。
这样的场合,其实很不适合喝酒谈心的。
可二人根本不在乎。
“四哥!映山红我带来了!上次你我分别之时,可是约定再见必定痛饮一番,那日的约定孤可一直记得。”
朱权的脸上笑容还是那样明媚,和在那晚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晚,宁王就藩,路过北平,两人相见恨晚那晚,两人喝的烂醉如泥那晚。
一句话,将朱棣的心神一瞬间带回那夜的开怀畅饮喜不自胜。
那时他只以为碰到今生的知己,这世上有一人能够理解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胸怀大志。
可后面,却是发现,他饮马翰海的理想,面前此人轻易就能达到,而且还有过之而不及。
心中复杂的情绪可想而知。
到现在,此番情形......
“映山红啊!倒是趁景。”
朱棣微微一笑,却是怎么也做不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微笑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表情。
映山红,夕阳残红,大地血红,铠甲金红,倒满眼都是红色。
“四哥!孤给你倒一杯!”
朱权变戏法的又在后腰上取下两只陶碗,毫不嫌弃的坐在潮湿的泥土上,拍开泥封。
顿时浓香的酒气蔓延开来,酒气浓厚,一闻这味就知道必定是陈年老酒。
“四哥!请!”
朱权坐在地上,碗中已经倒满酒水,抬头相请。
站立着的朱棣,盯着着他良久,始终面无表情,而被盯着的朱权,始终面露着微笑。
最终,朱棣沉默的坐下身,毫不迟疑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时候,本王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烈酒顺着喉管热辣辣的下肚,他的精神也好了几分。
放下酒碗,问出心中最深的惆怅。
一见如故,满身抱负是他。
扬鞭策马,威霸草原是他。
临危受令,一日克大同是他。
他本以为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军旅之人,是一个真刀真枪一刀刀砍出来的真豪杰。
可...胆大包天,偷换父皇是他。
阴谋诡计,设计夺太子之位是他。
心思深沉,留有底牌却从来不为朝廷所知是他!
到现在,他再也不敢称十七弟是他的知己,是能够了解他抱负之人了。
“呵呵!四哥问的话可不容易回答啊!”
朱权也举起酒杯,等着两人碰杯,却看到他一饮而尽,而他举起的酒杯还孤零零的停在半空中。
虽然心中已经做好准备,可是动作还是忍不住一顿,随意道一句后,也一饮而尽。
欲买桂花同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