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燕两国并无官方之间的和平盟约,这六年来一直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因此北燕大军发动攻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据传战况从一开始便极为激烈,北燕东阳路大军直扑来安防线,对外围数个堡寨发起猛烈的攻击。
虽然战场态势处于僵持中,但前几日的战斗烈度足以证明北燕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他们坚决地想要摧毁来安防线这块硬骨头,或者损兵折将败退北方。
后方听到的消息不够翔实,而且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一会有人说燕军连破三四座堡寨,都督府已经准备将驻扎在五河县的飞云军调往边境。
一会又有人说燕军连一个军寨都拿不下来,丢下上千具尸首狼狈撤退。
众说纷纭,令人茫然。
但是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已经清晰感知到战争的来临,初夏的空气仿佛变得浓稠起来,不复往日的清凉干爽。
广陵城处于大后方,按说不必过分焦虑,毕竟当初北燕和景朝联手,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都没有攻破盘龙关和来安防线,如今淮州都督府兵强马壮,说不定一两个月就能击败敌人。
然而路上行人的笑脸越来越少,大多挂着肃然的神情,行色匆匆地穿街过巷。
不时会有一些车队出城往南,据说广陵境内几大渡口比起以往繁忙不少。
在这般黑云压城的沉闷气氛中,陆沉的到来让李近微觉惊喜。
他知道陆沉现在已是织经司的干办,论品级要低于他这个广陵察事,但是干办一职在织经司内部的地位很特殊,有些类似于朝廷里的御史,讲究的是位卑而权重,随时都可以对上官发起弹劾。
苏步青在离开时有过交代,让李近尽快教给陆沉织经司内部的章程和规矩,最好还能让他系统地学习细作需要掌握的技能。
只可惜大半个月过去,李近只见过陆沉一面,还是他特意在陆宅附近蹲守拦住,但那天也只简单聊了聊。
李近很清楚陆沉这是在敷衍自己,似乎对织经司的业务不太感兴趣,他却没有太好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故而今天陆沉主动登门,李近显得颇为热情,见礼过后便笑道:“多日未见,陆兄弟可还好?”
“有劳李大哥记挂,一切都好。其实我本该早些来登门拜望,只是想着李大哥刚刚履新,手头上必然事务繁杂,便拖了一段时日。”
重回广陵衙门,陆沉难免有些感慨,被他很好地隐藏在恬淡的笑容中。
李近将他请入自己的值房,边走边说道:“这倒被你说中了。虽说先前拔掉伪燕细作的据点,或抓或杀数十人,可谓近年来颇为罕见的收获,但广陵衙门也被弄得一团乱麻。因为顾勇那件事的影响,我要配合内卫对整个衙门自纠自查,又得招募新手并且训练他们。”
两人分主客落座,小厮奉上香茗,李近摇头道:“以前在内卫还不觉得,如今方知衙门里的劳心费力。若非苏大人不允,我真想回去。”
这话便有些交浅言深。
陆沉微笑道:“这个怕是很难。苏大人让李大哥接手广陵衙门,除去他对你的信任,还有一点便是李大哥的能力品格远比别人强。”
李近忍俊不禁道:“过誉了。话说回来,陆兄弟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如今身份的贵重。”
陆沉微露不解,他知道干办类似御史,品级低但是权力大,只不过和贵重二字似乎牵扯不上。
李近见状便解释道:“你是织经司第十二位干办,可以直接和提举大人沟通,同时能督查检校以下的所有人。在这淮州地界上,除了苏大人之外,你不必畏惧和讨好任何人。”
陆沉登时了然,颔首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方才所言并非拍李大哥的马屁,乃是真心这般认为。”
虽然明知他这话里带着水分,李近仍旧难掩笑意,遂进入正题道:“你今日来此,想必有事相询?”
陆沉没有遮遮掩掩,坦然道:“确有一事,不知这边衙门里有没有顾家的资料?”
“自然是有的。”李近眼波微动,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听说顾家那些人对陆兄弟一直不太恭敬,看来上次我和顾子思说的话没有起到效果,或许还得稍稍用点力。”
陆沉微笑以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近便起身道:“顾家的卷宗很多,搬来不太容易,陆兄弟请随我来。”
两人离开值房,来到衙门后半部一排看似普通的平房前,这里便是织经司的案牍库。
李近屏退看守的探子,带着陆沉走进东面第二间,只见里面摆放着十余张大架,无数卷宗置于其上。
“这里就是顾家的卷宗。”李近走到其中一张架子旁,又问道:“不知陆兄弟想要查看哪部分的记录?”
陆沉缓缓道:“劳烦李大哥帮我找一找,顾家近些年和北边生意往来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