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哼了一声,没言语。
平儿劝说道:“奶奶与二爷夫妻一体,总不能瞧着二爷没了脸子。这三五日的还好说,就怕时间一久那顺天府的上门来催债,到时候只怕……只怕奶奶与二爷都生分了呢。”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思忖一番道:“罢了,你去把他寻来。好容易存的体己,一遭被他拿光了,真是不甘心。”
平儿应声,却没再多说,急忙起身去寻贾琏,这且按下不提。
东跨院儿。
大老爷贾赦一路过三重仪门入得内宅,邢夫人早早迎将出来,抬眼便见大老爷贾赦面色阴郁。
邢夫人是个善于观望风色的,当即就收了笑模样,陪着小心随在一旁。一路到得厅堂里,贾赦佝偻着落座,当下便有丫鬟奉上茶水。
贾赦抄起来品了一口,呸的一声,随即将茶盏摔在了丫鬟身上。
“贱婢,想要烫死老爷我吗?”
邢夫人非得不曾劝解,反倒助纣为虐道:“没眼色的奴才秧子,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当下便有婆子上前扯了那丫鬟便走,任凭那丫鬟如何求告也无济于事。
厅堂内余下人等顿时骇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一时间落针可闻。
邢夫人等了好一会子,见贾赦一声叹息,这才问道:“老爷今儿……不顺遂?”
“赔了。”
“赔了?老爷莫要挂心,有赚就有赔,说不得来日就赚回来了。”
“回不来啦,那一万多两尽数砸进去,还倒欠顺天府四千两银子。”
“啊?”邢夫人大惊失色。
因着贾母在,荣国府大房、二房虽不曾分家,可入府各自有门,与分开来过一般无二。吃食、用度虽走公中的帐,可素日里零散的花销却要贾赦两口子自己抛费的。
那一万多两银子可是东跨院儿的全部浮财,如今尽数没了,这来日花销怎么办?
邢夫人愁眉苦脸,思忖道:“要不,我跟老爷一道儿去求老太太?”
贾赦冷哼一声,没言语。前番因着积欠的事儿,贾赦都闹过一遭了,什么好儿都没得不说,又惹得老太太厌恶,算算好些时日没去拜见贾母了。如今再去求告,除了惹来冷嘲热讽还能得来什么?
邢夫人过得半晌又道:“老爷书房里那些扇面儿——”
“扇面儿不能动!”话不曾说完,便被贾赦截断。贾赦此人平生两大爱好,一则贪花好色,二则尤为爱惜那些扇面儿。因着近来年岁大了,这贪花好色的毛病稍稍收敛,于是愈发珍惜那得来不易的扇面儿。
邢夫人听得此言顿时没了主意,只蹙着眉头闷头不语。
又过得好半晌,贾赦说道:“迎春与那姓李的如何了?”
“这——”邢夫人面上讪讪,上回算计李惟俭不成,邢夫人被贾母罚在佛堂里抄写金刚经,十遍誊抄下来手儿都快断了。其后回来了也被贾赦好一通训斥,只道其坏了其大事。
还是近来贾赦在股市大杀四方,这才暂且将此事抛诸脑后。因是邢夫人哪里还敢沾手?且迎春早早儿搬出了东跨院儿,也就每日家在老太太跟前儿立规矩时能见上一面儿。
如今旧事重提,邢夫人顿时不知该如何说了。
大老爷贾赦眉头一挑,呵斥道:“蠢妇,早叫你上上心,错非你的错儿,老爷我今日又何必发愁?只消寻了那姓李的,几千两银子还不是乖乖奉上?”
邢夫人连连道恼,过得须臾才道:“不若寻二姑娘……身边儿的丫鬟来问问?”
大老爷沉吟着没言语,算是默认了。
邢夫人紧忙打发丫鬟去寻司棋,待司棋纳罕着进来,只瞥得一眼便心下惴惴。
那邢夫人挤出一抹笑来,说道:“司棋啊,近来二姑娘可好?”
“都好。”
“那……二姑娘与俭哥儿呢?近来俭哥儿可看过二姑娘了?”
司棋心下犹疑,说道:“倒是来瞧过两遭,坐了会儿俭四爷就走了。”
邢夫人顿时喜形于色,瞧着贾赦道:“老爷,俭哥儿与二姑娘好着呢。你看……”
“嗯。”
大老爷应了一声,心中暗自盘算。他大老爷也是要脸面的,怎么能让追债的追上门儿来?三五日里,总要将这欠下的银子了账才是。既然李惟俭与迎春不曾断了往来,这张口要上一笔银子,想来是没问题吧?
打发走了司棋,大老爷贾赦也不敢拿大了,瞧着方才过了晚饭,起身领着几个丫鬟急吼吼朝着东北上小院儿行去。
却说这日李惟俭也是方才回来,方才落座,便瞧见晴雯面色不对。
李惟俭思忖一番便明了,只怕身上又沾染了些脂粉气,小姑娘这是吃味了。料想待会子逗弄一番,晴雯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却不曾想,他吃晚饭时极尽所能,说了好些个顽笑话儿,余下三个丫鬟笑得前仰后合的,唯独晴雯冷眼相对,撅着一张樱桃小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