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紫鹃也不是伯府丫鬟,哪里能随意进出了?篆儿心下不甘,又有些胆怯,好半晌才仗着胆子到得近前。
还不曾开口,那婆子便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怎么胡乱到了这里?”
篆儿心下惴惴,面上强自镇定道“我,我来寻茅房。”
那婆子随手一指,说道“那边厢就是。”
篆儿应了,又不肯离去,禁不住说道“我方才瞧紫鹃进去了,她去做什么?”
婆子心下警醒,管家的红玉早有教导,家中之事不能随意传扬。因是那婆子半真半假道“紫鹃与晴雯姑娘一早儿就是熟识,她这会子是去寻晴雯姑娘了。怎么,你也识得晴雯姑娘?”
篆儿顿时讪讪不已,她倒是遥遥见过几回,可从未与那晴雯搭过话。心下想好好容易来一回,总要见一见伯爷才是,于是又道“我,我不认识晴雯,但我认识伯爷。”
婆子上下扫量两眼,嗤的一声笑了“这天下间识得我家伯爷的不知凡几,你个黄毛丫头又算哪个?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让人告诉你家姑娘,回头儿定有你的好儿!”
篆儿急了,道“我真见过伯爷!”
二人当即吵嚷几句,便在此时,忽听得后头咳嗽两声,那婆子扭头观量一眼,便见戴着个口罩的李惟俭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婆子唬了一跳,紧忙屈身一福“见过伯爷。”
李惟俭点点头,观量着篆儿道“你寻我何事?”
篆儿仗着胆子道“李伯爷当日所说可还作数?”
“呵,”李惟俭笑道“自然是作数的。”
篆儿便瘪着嘴委屈道“我家姑娘如今过得不好,我劝她来求伯爷,可姑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一直不肯来。左右我是个小丫鬟,也没什么脸子,干脆代我家姑娘来求李伯爷。”
李惟俭思量道“邢姑娘过得不好?”
“极不好。”
篆儿方才要说,又见那婆子还在,便止住了话头。
李惟俭见此,抬手一引,二人便到了登仙阁正门前。篆儿委屈巴巴地说了贾家那些丫鬟婆子如何势利眼,但凡使唤了就要给其买酒卖肉,小恩小惠不给足了,那是半点使唤不动。
可怜邢岫烟衣裳破了自己补,园中姊妹往来,她也没什么可回送的,只得跑去小厨房借了灶台做些苏样点心回赠。
邢夫人又来盘剥,将那本就不足用的二两银钱生生抽去了一两,邢岫烟实在不足用,只得典当了棉衣。于是这会子还穿着夹衣,只在外边套了一件儿银鼠皮的外氅。
李惟俭想那邢岫烟金质玉韵、蕙质兰心,又有一身傲骨,可谓老鸹窝里出凤凰,真真儿是难得。心下恻隐,李惟俭便道“你要我如何帮她?”
篆儿嗫嚅半晌,忽而竖起一根手指来“一,一百两。伯爷是财神,想来也不在意这么点银钱。有了这一百两,姑娘这几年也能好过些。”
李惟俭顿时笑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那篆儿为难道“一百两不行,那就五十?五十两总行了吧?”
李惟俭笑道“信不信你将银子拿回去,回头儿邢姑娘就得赶伱出去?”
篆儿不知如何作答,想着邢岫烟的性子,好似还真能做得出来。
李惟俭又道“罢了,还是我来想法子,你先回去吧。”
篆儿怯生生瞧了李惟俭一眼,说道“你都是伯爷了,总不会哄人吧?”
“哄人?”李惟俭乐了,上下观量篆儿道“要哄人也要寻个好看的哄了,哄你这黄毛丫头又有何用?”
篆儿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只得潦草一礼气哼哼回返。
李惟俭瞧着其身形远去,摇摇头将守门的婆子叫来,吩咐道“你得空将琴姑娘叫来。”
婆子应下,李惟俭又回身过了角门儿,扭头便见紫鹃在一旁候着呢。
此时李惟俭面上早没了笑模样,只正色吩咐道“一会子我吩咐香菱勤走动些,素日里短什么,你只管与香菱说。旁的话不好转述,等得空我亲自与林妹妹说。”
紫鹃赶忙应下,心下不禁松了口气。又蹙眉说道“如今太太管家,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糟心事儿呢。”
李惟俭就道“她就这些能为了。不用在意,回头儿自有她的好儿!”
紫鹃应下,生怕自己离开久了被人察觉,赶忙与李惟俭别过,又往知觉斋而去。
李惟俭咳嗽两声儿,又进得登仙阁里,到得二层便见晴雯摆弄着一口陈旧箱子。
听闻脚步声,晴雯回头瞧了眼便道“四爷快瞧,茜雪说的就是这口箱子。”
这几日虽下了雪,可京师地界却不曾上冻,倒是溪流略略干涸,于是便有仆役瞥见水中好似沉了一口箱子。茜雪命人打捞上来,也不好打开来观量,留到今日方才禀报了李惟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