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沉思良久,开口道:“江景辰自入朝为官,能有今日成就,一是恰逢圣上用人之际,二是他本身也有些本事,但在祖母看来,更多的是私心。”
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的私心都不相同。
魏秉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又觉得祖母不会无故说这样的话,于是便询问道:“祖母所言私心是指?”
皇太后笑了笑,回应道:“你只需看威远侯府的下场,就能知道那小子是有多狠的心肠。似他这般性子,必定活不长久。”
威远侯爵位被夺,满府上下全被流放,有心人都能够猜到这件事与江景辰脱不开关系。
当然,江景辰活不长也并非什么隐秘之事。
魏秉文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接口说道:“您可是觉得短短一年时间之内,他无法帮助魏家走出困境?”
“一年?”
皇太后笑的意味深长,感慨道:“这既是他的手段高明之处,也是他的求死之道。”
手段高明?
求死之道?
魏秉文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可又说不太出来。
皇太后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世人都以为他活不过二十岁,殊不知他既然选择归京,又在之后惹出那么多事,足以说明他的病早就已经治愈。”
魏秉文深感震惊,呐呐道:“怎么可能?当年张神医可是亲口说过,他怎么可能活的过二十岁?”
皇太后淡淡道:“你也说了是当年,已是十年前之事。据祖母所指,这十年张神医一直待在江南道,并且开办医学馆,想来是专研出救命之法。”
之所以会认为江景辰活不过二十岁,皆是因为当年张神医断言。
张神医名声之大,天下皆知,若非当真寻不到救治之法,当年也绝不会说出“批命”之语。
魏秉文脑海中忽然生出诸多念头,许多之前无法理解之事,若是顺着祖母之意去想,那便能够说得通了。
只不过......
“孙儿尚有一事不明,祖母方才说是高明之处,也是求死之道,这......似乎有些矛盾。”
“你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矛盾?”
“孙儿愚钝,还请祖母解惑。”
“是你着相了!”
皇太后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江景辰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过二十岁,以此来让对手放松警惕。这个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生父江彦钧。”
凡事不可拘泥于片面之词。
魏秉文打开思路,细细思考,接口道:“也就是说江景辰归京是为了向江彦钧复仇,当年患病之事另有隐情。”
至于其中是什么隐情,怕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能让江景辰甘愿背上不孝之名,当年隐情想必是触及生死。
区区威远侯府,自然不会被皇太后放在眼中,也不会去关注些许小事,所有一切不过是根据先前之事的推断。
皇太后淡淡开口道:“世间之事有因才有果,威远侯府如此,江景辰也是如此。圣上眼下要用人,满朝文武没有比江景辰更让人放心,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
魏秉文细品话中之意,迟疑道:“祖母能有此推断,想来圣上也能够想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无论病愈与否,江景辰都活不过二十岁?”
“没人会甘愿赴死,江景辰自然不是例外,所以才会暗中留下后手,可也得圣上答应才行。须知,他乃是圣上既定的‘罪魁祸首’,若是不死,圣上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皇太后想起过往之事,以及圣上的手段,摇了摇头,紧跟着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什么逃去海外小岛,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性命,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魏秉文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终是想明白了祖母的顾虑,沉吟片刻,开口道:“逃不掉,就不逃了吗?”
皇太后微愣,稍稍沉默,片刻后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魏秉文如实回答道:“江景辰的处境,与当年魏家多有相似之处,想来父亲当初就是认为无法对抗,于是便选择坐以待毙。”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提起当年往事,皇太后再次陷入沉默。
魏秉文自顾自说道:“孙儿倒是挺佩服江景辰,至少他敢想,也敢做,没有选择认命。”
皇太后眼眸低垂,缓缓开口道:“认命是死,不认也是死,拼尽全力寻一线生机,胆气十足。但,君要臣死,臣不死,则为不忠。先是不孝,而后不忠,天下之大,何来立足之地?”
不忠不孝者,天地难容。
魏秉文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所以,只能认命,坐视屠刀落下,闭眼等死吗?
“我不甘心。”
魏秉文豁然抬头,逐字逐句道:“祖母,孙儿心有不甘。”
皇太后淡淡道:“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