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老迈身躯,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语气固然凌厉,可那也是充满担忧。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爹,不必担心,人终归都是要走的。”
历年来,朝廷政务都积压在朱标身上,再加上“沉船案”所导致的后果,以至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朱标知道。
再怎么样也扭转不回来乾坤。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立太孙的事情得尽快办,并且要为下一代,翦除掉所有威胁,正如朱元璋这些年掀起的诸多大案一样。
朱元璋顿感鼻尖酸涩无比。
许久以来,都没有听到过朱标能叫一声“爹”。
那种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对于朱元璋来说,已然成了奢望。
朱标缓了口气后,仍然是强撑着回到酒宴上。
蓝昭看出了他的状态。
朱标倒酒时,轻轻摁住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您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过度饮酒。”
“臣知道您和陛下今天是什么意思。”
“即为大明臣,理应忠君体国,您和陛下以后再安排就是,臣必然遵命。”
蓝昭将杯中剩下的酒水饮尽。
算是当给朱标的敬意。
言语和行迹上也表明了他的心思。
立储之事,要办就光明正大的办。
不管立朱允熥还是朱允炆,效忠大明的想法暂且不会变,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蓝昭也打算在朱标死之前搏一把。
必要时刻,一定要给朱允熥争一争,因为他是常妃留在世上唯一的一个孩子。
如果连自己都不帮他的话。
朱允熥身边就没有任何人了。
他那两个亲舅舅……
根本不用提,常妃生前就对他们极其厌恶,靠不住也就罢了,简直是纨绔中的纨绔。
常遇春大将军的名声,被他们俩已经败的差不多。
宴席接近尾声,朱标也谈及了这两个人。
“小昭,近期和常茂还有常升有来往吗?”
蓝昭回应道:“没有,常妃生前叮嘱我,让我少招惹他们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常妃还真没说错,要是他们俩稍微争点气,孤也不必如此犹豫不决了。”朱标说。
归根结底,还是立储之事。
朱标非常清楚。
下一代皇帝所要面对的对手,其实并不是朝廷中的勋贵,而是朱元璋早前就埋下的祸根。
藩王。
他们一个个手中握着的权力太大了。
要是能够好好活下去,且能压制藩王三十年,慢慢来减弱他们对江山的负面作用。
可是现在,这副接近衰败的身体,不允许朱标这么做。
时间有限,强行对藩王进行打压,只会在数年过后激起更加难以压制的动乱。
立朱允炆为太孙的好处,在于他能够推行文政。
再给他留一批人中俊才,制衡好朝廷与藩王的关系,倒也是一桩美事。
立朱允熥,则是象征着要拔高淮西勋贵的地位,取代藩王所占据的权重,也许大明接下来好几代江山,都得在淮西勋贵的控制下运转。
前者弊端则在于万一要是没有制衡好关系,八王之乱大概率会在大明重演。
后者弊端则是会滋生权臣,皇权旁落。
只能说各有利弊。
在这场宴席结束过后,朱标派人把蓝昭送回凉国公府,他仍旧和朱元璋在武英殿中待着,说出了内心的纠结想法。
朱元璋叹息道:“唉……若是小昭能够心甘情愿的辅佐允炆,倒也不必如此忧愁了。”
“绝无这个可能,他一直都惦念着常妃的死因。”
“此事和吕妃有着牵扯。”
“简而言之,小昭和允炆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调和,更不可能成为一对能够推心置腹的君臣。”
朱标越想越纠结。
甚至,恨不得劝说朱元璋,在自己死后另在皇子中择选一个,立为太子!
可做人终究是有私心的。
自洪武元年起,直到今日,自己已经做了二十五年的太子。
为大明朝呕心沥血,宵衣旰食。
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到头来要拱手送给旁系的弟兄吗?
朱标打心底也有些不愿意。
另立太子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
凉国公府。
得知蓝昭今日返京,徐妙清让厨房准备了一桌接风宴,府中顿时又变得热闹起来。
蓝昭一进门,就把这小娇妻搂在怀里。
“夫人,你可真贴心,我在武英殿灌了半肚子的酒,实在没吃饱。”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