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郑宽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好受了吗?”
“渴。”郑直一开口就反胃,只能赶紧闭嘴。
郑宽出去片刻,端着一碗米汤走了进来“你空腹喝酒,简直自寻烦恼。喝了这碗米汤,缓一缓再吃东西。”
郑直也不多说,赶紧接过来大口喝了起来。
“五虎的心思俺懂,可万事尽力就好。也怪俺关心则乱,如今想来,就算酒宴上斗文输了,也不过是面上无光,何苦作践自个。”郑宽却开口“旁人愿意咋说就咋说,这解元终究是俺家得了。任凭他是阁老之子,也只能在俺们后边。”
郑直有些莫名其妙,阁老之子?谁啊?
“就是那亚元谢丕。”郑宽看郑直茫然神情只好解释“他是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谢阁老的公子,听说是年初刚刚得到旨意,荫了北监。这不明摆着就是来抢俺们顺天府的解元嘛,欺负俺们北方无人。”
郑直头疼欲裂,却脑子清醒。历来这举业一途,南人优于北人,国朝自景皇帝之后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出过一位北方状元了。
没办法,南方人将科举玩出了花,能够在那个地方爬出来的那个不是怪胎。可同样一个人在南方也许中举都做不到,若是占籍北方就可大杀四方。为此朝廷才有会试时分南北中三榜的规矩,为的就是尽可能的公平。可终究架不住那些掌权者的手腕,人家一句回乡考试路途遥远,直接就获得了附籍京师参加顺天府乡试的资格。故而从宣宗开始,顺天府就很少出现地道的北方人的解元了。想到这,郑直突然有些高兴。别管他用的啥法子,总归为北人扳回一局。
两人正说着郑虤走了进来“叔,几位同学邀俺去参加诗会。”
郑宽点点头,摘下茄袋打开想要倒出些银钱,却又停下,干脆直接塞给郑虤“如今二虎是举人了,切不可让人指摘。”
郑虤喜出望外的满口答应,甚至破天荒了随口问了句郑直“五虎好些了?”
郑直点点头,他在观里见多了这种虚伪,自然不会多么感动。
果然郑虤不过是客套,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后,转身走了。
郑宽经商多年,自然也看出来了“二虎这两天也累坏了,毕竟俺们三人中试,这迎来送往的多亏了他。”
郑直点点头“叔,那沈先生前些日子还给了俺几道题。如今都晓得俺治的是《春秋》这就用不到了,一会俺默给你。”
郑宽的呼吸急促起来“俺还没问五虎呢,这沈先生咋不考?”
沈传的毛病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郑直毫无压力的说了出来“沈先生也没想到俺考了第一,俺打算待身子好些,继续跟着沈先生学。”
解元在手,让郑直对沈传又有了新的想法。现在距离会试还有五个月,这次郑直会做的更加隐蔽,那么沈传最多就是更加难受,也闹不出啥的,反正他以后会补偿对方的。至于怎么补偿,郑直也不晓得,但一定不会食言而肥。
“应该的。”郑宽想了想“若是需要银钱尽管开口,五虎若是中了会员再中了状元,俺家的门风都要改了。”郑家自七世祖郑七八开始就是在大元平阳路指挥厮杀的。入明后,北元余孽砍过;燕王义兵杀过;交趾贼民剁过,之后家族起起伏伏,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始终是拿刀的。
郑直点点头“俺会用心的。”
可是很快,随着申王府派人送来贺礼,刚刚拜见完座师,得了张元祯几句褒奖,正踌躇满志的郑直才明白他的宏愿悬了“回乡了?”
“正是。”来人是申王府左长史郭瑀,特意来看望病中的郑解元,送来申王的关怀。无意中提起沈传,才告知郑直,对方昨日派人去智化寺,说得了重病,回老家东安养病,无法继续申王府的差事了。
郑直心头一沉,沈传果然还是没有从心魔中走出来“这么说王府的誊录也要重新换人了?”
“不得不如此了。”郭瑀却很理解,毕竟郑直今时今日身份不同了。虽然说到底不过是个举人,可郑直太年轻了。做官都是看长远的,只要他脚踏实地,将来高中进士是一定的。他们这些王府官与未发迹的郑直结个善缘,不吃亏。
“若是左长史不嫌弃,俺明日把沈监生和俺剩下的接过来吧。”郑直晓得他现在做的未免有些做作,可还是提了出来。郑直此时去见沈传什么忙都帮不上,说不得还会让对方病情加重,只好如此寻求心安。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郭瑀有些意外,却没有失态“想来王爷定然会对郑解元感激的。”
论虚伪客套,郑直也许做不来,却最起码晓得如何应对,因此郭左长史走的时候很开心。
“沈监生可惜了。”听了郑直的消息,郑宽同样立刻明白了缘由。文人一辈子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吗“五虎愿意有始有终,俺自然是赞同的。这样,能推的席面俺就推了,实在躲不开的,五虎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