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儒点到即止,事情都是逼出来的。到了最后,就由不得郑直了。
“对了,俺们需要准备多少钱?”郑直赶紧岔开话题,颇有些狼狈。
“哦。”杨儒想了想“八百两总是要的。”
“八百两?”郑直挠挠头,他到哪去找呢?
“这已经是最少的了。”杨儒掰着指头给郑直算“那些衙门老爷,拿钱没问题,出钱别指望。所以前期费用都得咱们出。那处破房子至多值五百两,可是咱们要想拿下来,肯定得吃点亏。”他不动声色的挤兑郑直“所以就按七百两银子,街楼由入驻的商户自行搭建,用不到咱们,可是咱们需要聘请人……”
郑直越听,心里越苦。八百两,听意思也许根本不够。
“这还没有考虑年底人工涨价的问题。”果然杨儒给了郑直一枚定心丸“如果那样,保守估计需要上涨三成。”
“一千四十两。”学会九九乘法表的郑直立刻算出了结果。这个数字几乎成了他的噩梦,整整一夜,他都没有睡踏实。翻来覆去,就在想怎么凑钱。可主意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想出来的,因此到了第二日,郑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
“二虎听说的?”郑宽原本准备动身前往沈通政家中参加诗会,可昨夜未归的郑虤回来了,一见面,就告诉了他一个大消息,郑直一手包办了成化朝权监汪直的撰文,书丹,篆额。
“外边都已经传遍了。”郑虤恭敬的回话“据说是汪家人拿着墓志找石匠出碑时,有人亲眼看到了原文。”
郑宽沉默不语,回到了书案后坐下。
“五虎也太不明事了。”郑虤见此,立刻说“俺本来以为五虎这些日子跟着那个边监生长进了,却原来是学坏了。那个汪直是何人,天下谁不唾骂。五虎可好,为了几两银子,竟然就弃俺们郑家的家声于不顾。弄得俺昨夜好没面子。”
郑宽看了眼郑虤,二虎说的过了。别人不晓得,他们难道不懂这举人功名到底是咋来的?不说饮水思源,只说这春闱,难道郑二虎就笃定郑直依旧心甘情愿的送给他一个进士功名?
不过好在郑直已经把那位沈监生出的题给了他,也同意了惠及二虎。可郑二虎若是再不收敛,那么日后的殿试呢“这事二虎不要管了,待俺见到五虎后会告诫他的。”
“六叔一定要把他骂醒。”郑虤见郑宽用对付郑直的拖延法敷衍他,再次重申“那汪直一介阉庶,跟在他身边的也没一个好……”
“闭嘴。”郑宽突然厉声呵斥“二虎难道连‘君子交绝不出恶声’都忘了吗?”
郑虤愣了一下,憋屈的不吭声。
“好了。”郑宽也头疼“二虎这段日子在外交际,俺也不说了,只是如今眼瞅着开春就要考试,也该收收心,读读书了。”郑直给他的试题,他已经让人分头南下寻找高人作答。倘若他们本科真的中了,那最少也是同进士了。要是郑直手里还有什么,说不得传胪、探花、榜眼……甚至状元都有可能。当下纠缠这些旁枝末节,根本没有好处。
郑虤这段时间的表现虽然确实不尽如人意,可那是因为郑直做的太好了。郑宽内心中依旧是看重郑虤的,毕竟郑直只是因缘际会,名不副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把郑虤当成了嗣子,甚至妻子故去后,为其摔盆的就是郑虤。所以郑宽不是在维护郑直,而是在为郑虤考虑。
郑虤应了一声,得到郑宽许可后,退了出去。
“俺就不明白了。”郑宽在的时候,郑虤自然不敢造次。可郑宽前脚去参加诗会,郑虤后脚就被赵耀庆拉着到外边找了一家酒肆小酌“不过是捡了别人的便宜,叔父为啥还帮着他。”
“别人?谁啊?”赵耀庆好奇的询问。
“……俺叔父啊。”郑虤可不傻,立刻发觉他讲错话了。他何尝不明白,郑直固然是捡了沈监生的便宜,那么他们呢?又何尝不是一样。这种事只要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若是宣扬出去,郑直固然是身败名裂,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赵耀庆虽然和他关系好,对脾气,又是表弟,可毕竟不是郑家人,有些东西还是烂在肚里比较好。
当然,他对郑直也不会有任何的感激,明明晓得试题,却不拿出答案,弄得他考了一个担榜解元。
殿试有担榜状元即科举考试末位的戏称,意为“背榜”。起自宋代科举第五甲,皇明科举第三甲也有此称,即同进士之最末一名。与之相对应的也就有了担榜解元的称谓,意为乡试倒数第一。原本郑虤对这并不在意,可是随着郑直持续不断的闹出各种动静,他往往就被人拿来做郑直的陪衬。兄弟二人,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郑虤如今越来越认为,当初郑直问他试题的时候就是心怀不轨,想着把他们拖下水。好狡猾的孽障。
“俺也认为舅舅是大才。”赵耀庆应和一句,此事就当掲过,他正要想岔开话题,包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
“阳复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