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子郑直进来回话。”终于到了下午,礼部实在受不了这种无形的责难,派了一名主事来到角门,要郑直进礼部查卷。
“末学后辈从入学第一日起,就被教导,做人要规规矩矩。”郑直恭敬的向对方行礼“之前的考生查卷,从来不需进入此门,迈过此槛。不晓得这位老爷叫末学后辈进去,是何规矩。”
按照约定俗成,京师称谓,极尊者曰老先生,自内阁以至大小九卿皆如之。二司自方伯以至佥宪,称抚台曰老先生,称按院则曰先生大人。其语虽不为雅,而相承传已久。州县正官俱称上官为大人,府卫州县佐贰首领官,见通判以上皆称老爷,与奴仆无异。举人虽然已经可以有做官的资格,可是毕竟没有官身,不能以正官视之。所以不管郑直愿不愿意,正式场合,他都必须称呼对方为老爷。
那户部主事被他顶的有些难堪,一甩衣袖走了。
郑直则继续坐在角门前,拿出他抄的《大观园》看了起来,反正闲得无聊。周围人之前对郑直不解的此刻也慢慢懂了,人家考了解元,榜上无名,这也就算了,如今礼部竟然连试卷都拿不出来,这明显有问题。
“试子郑直,起来回话。”正看得他昏昏欲睡之时,身前传来动静。郑直一看喊话之人,对方却立刻闪到一旁,立刻露出一位身着红袍,绣孔雀胸背,被一众试子簇拥的老叟。他不敢怠慢,起身收起书,来到近前躬身行礼“末学后辈真定卫郑直见过老爷。”这么一会他已经认了两个祖宗了。
“俺是礼部侍郎李士实。”老叟不怒自威,看着郑直“试子郑直为何滞留于此?”
“回老爷话,末学后辈在此查卷。”郑直听不出对方态度,索性不多讲。
“试卷繁多,归类总需时辰。”李士实老调重弹“想来礼部同僚尚不至于昧下一份落榜试卷。”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俺也是这样认为的。”郑直说着站直身子“老爷官居礼部侍郎,想来必定学富五车,一定错不了。”
“尚可。”李士实一听郑直竟然有叫板的意思,心中更加不喜“不过教导后辈还是绰绰有余。”他来之前也已经对郑直这个解元如何得来的有所耳闻,确实没放在心上。李士实是从大明第二富裕省份,同样也是科举大省的江西杀出来的,自然对于文教相对落后的京畿试子有心理优势。
虽然皇明中枢在河北,奈何大明天子守国门,再加上各类重臣子弟挤占,直隶的文教其实并没有多么繁茂,反而比不上唐代之前。
“末学后辈也是这样想的。”郑直拱拱手,从怀里掏出手帐,迅速写了一行字,然后想要呈送到李士实面前,却被对方身旁的公人夺走,然后转呈李士实。
“这句话末学后辈实在不晓得如何读,请指教。”郑直也不在意,自然同样省去了一次认祖宗。
李士实看了眼纸条,又看看郑直。不用问,纸上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肯定暗藏杀机。可当此时,周围的试子都在注视着他,李士实不可能避而不答,否则就败了。再者,这句话所有人都是一种解释,他也不相信郑直还能有什么花样“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好。”郑直拍手称快“想不到,想不到俺皇明文教鼎盛,竟然有老爷这班人物。”讲完再次站直身子“送李老爷一句‘误人子弟’可谓实至名归。”
全场哗然。
“试子郑直可知当场辱骂诽谤官员的后果?”李士实有过丰富的地方任职经验,自然见多识广,到目前为止,郑直依旧是用乡野村夫那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把戏。所以他并没有恼怒,以免给人以大欺小的感觉。他要赢,还得赢得漂亮。事实上,按照常理,郑直连同他讲话的资格都没有。是他恼火堂堂国家文教首府之地竟然被一个泼皮无赖上门打脸,却不敢应对,而主动站出来的。
“刑律,骂制使及本管长官,凡奉制命出使、而官吏骂詈。及部民骂本属知府知州知县、军士骂本管指挥千户百户、若吏卒骂本部五品以上长官、杖一百、若骂六品以下长官、各减三等。骂佐贰官首领官、又各递减一等 【并亲闻乃坐】。
凡在长安门外等处、妄叫冤枉、辱骂原问官者、问罪、用一百斤枷、枷号一个月发落。”郑直恭敬的背诵出来“李老爷不是要教俺嘛?难道李老爷的学问不好,答不出俺的问题就要治俺的罪?若是这样,李老爷与那市面上的光棍强买强卖有何不同?”
“大胆。”李士实身旁的公人们立刻怒喝。
“俺不讲,你们不让;俺讲了你们又要治俺的罪。”郑直躬身低头行礼“做个后辈好难。”
“既然你认为本官读的不对。”李士实用眼神制止了公人们想要过去押人的举动“那不妨读来一听。”
公人立刻接过李士实手里的纸条要送过去。
“不用。”郑直不成体统的再次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