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修沉默,其实他心里倒是有另一个想法。他说:“我们再也不能是朋友,但也不用是敌人。或许有朝一日,你我会成为君臣,只要凉王成了皇帝。”
萧离眉头皱起:“怕是不会有这一天了。你搞了个赋税统一,藩王财力渐渐不支,只能减少私兵规模。两条路:反,那是以身家性命为赌,且赢面不大。不反,或者失掉手中权,但只要乖乖听话,后世富贵不成问题。出生即富贵之人,只会对死老百姓耍横,其实哪有什么血性可言。我想多数人都会接受后者!”
莫雨修眼中泛光:“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这般的聪明。这一计的妙处,还不止于此。藩地远离朝廷,蓄养私兵,多是截留朝廷税赋。把紧了税赋,要么减少私兵,要么就要想别的法子。这些人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用硬用抢,农者兼并其地,商者霸占其市……”
萧离终于明白了这谋划的关键处,说:“如果是这样,用不了多久,藩地民不聊生,只要有个带头的……”
莫雨修接过话来:“叛民一起,民意如山,朝廷撤藩,顺应民意。”
萧离有点心里发寒,莫雨修娓娓道来,颇显意气风发。可若真如他所说,那可是血流成河的事。难道这些身居高位,胸有丘壑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一个念头,便是多少家破人亡的悲剧。
莫雨修有些兴奋:“人,若非无路可走,绝不会冒险一搏。我正是让他们有路可走,到了冒险一搏时,却发觉已然晚了。”
萧离说:“你说的那些人中,我也是其中一个。”
莫雨修说:“这是误伤。”
萧离想了想,问:“是苏怜让你这么干的?”
莫雨修沉吟片刻:“我入太子府后,深得信任。苏怜却突然找到我,让我帮她谋划,在陛下登基之后,逐渐削弱黑甲军。其实即便我有心,这也是做不到的事。”
萧离说:“太平镇也是藩镇,难道例外?”
“若非例外,陛下最顾忌的便不会是你。”莫雨修说:“我将此法详细说了,苏怜第二日便告诉我:可行。其实我心中早有此法,但不是为了削藩,稳固皇权。而是想为天下做事。我想你也明白,此法乃利民之上策。”
萧离缓缓站起身子。这人哪还是那个秀才朋友,他好似第二个左佑师,两人都想成为诸葛惊鸿那样的无双国士。萧离明白,两人永远成不了诸葛惊鸿,境界差的太远。
临走时,萧离又说了一句:“小心苏怜,女人最会骗人,也最会害人。不要忘了,你是个男人。男人,最大敌人永远是女人。”
这句话很有可能是句废话,莫雨修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苏怜招招手,他就会长出尾巴,变成一条狗。
莫雨修又说:“有些事我未想清楚,待我想清楚了,再与你说。”
萧离却说:“还有你莫大人想不明白的?”
莫雨修说:“比如,苏怜为何要我设法削弱黑甲军?”
离开之后,萧离也陷入沉思。是呀,为什么?
苏家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个必要。那就是神宫的意思,可神宫明明已为天授帝所用,何至于如此曲折?
圣京,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武威侯说的很对,要退,要从这摊浑水抽身出来,才可能看清水里有什么。
快到王府时候,隐隐觉察天地之气波动,又有劲气四散。心想:哪路的神仙,离着皇宫这么近就敢动手。展开身法寻过去,远远的就望见两个人影跳来跳去。看他们的身法,岂止是高手,简直比高手还要高手。
靠的近了,才发现哪是两个人影,而是三个,是有两人十分矮小。萧离收敛气息悄悄靠近,只觉拳意森森。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又是老熟人。这分明是耀辰的八方拳意。他曾不止一次伤在他的拳意之下,又怎会认不出来。
八方拳意横行肆意,声势之强,几乎不输天龙十八式。拳意之中,隐有风雷之声,也是熟悉的。心想:这圣京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多故人,竟都奔这儿来了。
悄声息的一跳,落在树梢梢。初春的绿叶伴着夜色,恰好掩住他身形。
争斗的三人都是旧识。一个是许久未见的耀辰,那两个小的,也是心心念的人。来京的路上,在那个小村里,差点就挂在这两个娃娃手里。
三人越打越近。耀辰拳风呼呼,可见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两个娃娃配合默契,施展风雷手,霎时间如风云雷动,却还是落在下风。他一直以为,自己此时的修为应该不惧耀辰。但两个娃娃皆是还虚以上,任何一人都不在北山主罗天之下。
两人联手仍不敌耀辰,自己这登上九十级石阶的修为,与耀辰比起来,高下难以预料。
耀辰的拳意四面八方笼罩开来,两个娃娃遁无可逃。
耀辰哼哼一笑:“小桃花源的日月双童也就这点本事,比起你们的师弟明儒,差的实在有些远。若是他在胜负难料,你们两个,今夜就只能随我回去了。”
“不要脸的一张嘴。”女娃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