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已经没了狄州苍的身影，只余下道道裂缝，唯独他脚下独存一片净土。
天空距离破碎的地面愈发得近，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孔在罗辉眼中不断放大。
罗辉恍然不觉，似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他憨厚的脸颊上沉沦着失望，神色恍惚再忆诀别之语:“狄兄……我送你。”
镜外有强敌环伺，即便要逃也并不容易。
况且，鬣狗在外围虎视眈眈，岂容一头受伤的雄狮安然离开。
狄州苍过了教宗，亦难逃三国袭杀，更别提他一身的伤势。
罗辉助他一臂之力，取来一粒云母，弹射而出。
云母在空中爆炸，崩裂的晶体化作白色粉末，黏连在空间上。
他拉紧没有填弹的弹弓，瞄准白色粉末虚打了一下，皮筋泄力后，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静候三秒钟后，子弹正中靶心。
咔——
伴随着一声破裂声，白色粉末如同一张蜘蛛网，多余的碎片向里面脱落。
透过蜘蛛网的缝隙，可以清晰看到其后面幽暗的隧道。
隧道散发出令人讨厌的气息，深处的幽暗仿佛拥有着生命，在不同的纬度上蠕动、爬行。
轰！
蜘蛛网突然向内坍塌，中间的内圈蛛网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拖拽进隧道之中。
蜘网外圈连接处的空间，形如墙壁，被巨力崩裂出一道道裂缝。
罗辉涩然道:“狄兄……我送你。”
狄州苍轻轻颔首，没有作答，走进隧道之中。
那不卑不亢的背影，与罗辉眼中的少年郎不相像了。
他没见过二十一年后的狄州苍。
关闭的隧道中，那道背影只是陌生人罢了。
咔！
脆响唤醒走神的罗辉，他左右瞧了瞧，裂缝已经弥漫他脚下了。
他在镜中世界再开一个通道，导致这里难以承载出家阶了。
即将崩散！
而当镜中世界崩碎的刹那间，便是罗辉命悬一刻之时。
毕竟，灰瞳老人等人已守候多时，镜中世界破碎亦有他们之功。
灰瞳老人势必诛杀罗辉，既然优势在他，他便不愿做放虎归山之事。
轰！
一阵气浪席卷四方，吹得风卷残云，引得灰瞳老人侧目。
只见。
耿飙飙坠下天空，狼狈的在海面翻滚几个跟头后，方掉入大海。
两道霞光乘胜追击，自寿、自光现身耿飙飙坠落上空，托举一座火焰山。
山体晃动间，滴落一簇簇火苗，掉入大海之中。
火苗遇水不灭，直坠入海底深处。
兄弟两人面容狰狞，双臂颤抖不已，怒吼道:“去死吧！！！”
他们用力掷出火焰山，大海瞬间开始沸腾，汩汩冒着大量的蒸汽。
焚山！煮海！
与此同时，和尚端坐莲花台，遥遥看去一副宝相庄严的慈悲相。
但因人触犯而身受荆棘之伤，而现出雷霆之怒。
他的僧袍被鲜血浸染，右臂齐根断裂，宣泄出口。
“菩萨低眉，慈悲六道。怒目金刚，降服四魔。”
大海之下，一座佛祖泥塑浮现，无悲无喜之佛像铺满整片海面。
怒音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佛面因而半面血红。
而海中的耿飙飙身处于火焰山、泥塑之间。
千钧一刻，他紧绷的身体反而慢慢松弛，任由海水流过肌肤，黑发如同海草扭动。
耿飙飙缓缓闭上眼睛，嘴角上扬，展开双臂仿佛拥抱死亡。
感受着身前的炙热、身后的佛光。
在火焰山、泥塑临身的刹那，他猛然睁开眼睛，斗射出两道金光。
他不似初生的孙猴子，力量不受控制，卖弄神通。
以武入道，力量的掌控自是微妙至极。
金光被他拘在眼眶之中，随着海水的起伏而波动。
随之，耿飙飙的体表快速浮现出五道各色的圆环。
他面容凛然，如同一尊神明，不食人间烟火。
耿飙飙低眉看佛，抬手首蔑山，捏起拳头狠狠挥出，一拳锤在火焰山上。
坠落的火焰山瞬间停滞，拳头落点突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焰山刹那间粉碎，拳力不减，携着石末、火星席卷自寿、自光。
两人大惊失色，伸手扯下一片虚空的薄纱挡在身前。
拳力穿体而过，兄弟两人毫发无损。
而此刻，这并不重要。
他们面容如铁，青紫一片，两人定睛去瞧。
只见，耿飙飙左手搭在泥塑上，他缓缓转过头，俯视着佛。
背后的火星如雨在大海中降落，坠入幽幽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