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到得意坊,才得知,本县马商薛汉已经等了一下午。
“前年得蒙郑解元观礼犬子成亲,薛某不胜感激。”薛汉日常接触的大多是粗人,这次却故意咬文嚼字,因此讲出来的话不伦不类“得知解元来了,特来邀请到寒舍小酌。”
郑直对薛汉早就没了印象,毕竟他当初不过是为了几两银子去捧个人场,况且这是王增的朋友。不过他如今也有了一座马庄,就要考虑之后如何做大做强了“薛朝奉言重了,俺们是乡党,理应互相帮扶。却不晓得是哪一日?”
“俺啥时候都行,随时在家恭候解元公大驾。”薛汉豪爽的回了一句。
“如此……”郑直自谦一句,估算片刻“后日中午如何?”
“解元给俺面子,俺自然接着。”薛汉大喜。无他,他是恶客,突然相邀,人家的日程也安排的很满,能排在后日已然是很看重他了“如此后日中午,俺在家恭候郑解元。”
郑直拱手回礼,他确实是挤出来的时间。没办法,虽然很多人考中功名或者发家之后,都喜欢搬来县城,可是真正有底蕴的家族更喜欢住在祖宅。一来本乡本土,邻里相互守望,来去自由。二来皇权不下乡,这乡野也就交给了诸位乡贤共治。谁愿意脑袋顶上还供着一个。
藁城东西广七十五里,南北袤百五里,全县名流散居各地,倘若挨家挨户拜访,太耽误工夫。因此,这次为刘溥的接风宴也就间接成了包括郑家在内的县内乡贤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傍晚时分,边璋就急急忙忙的进城了。县城他来过好几次,可是他在城里有亲朋,因此对于得意坊还真的只闻其名。好在藁城并不大,周长不过三里,打听了几户人家后,就找了过来。
“师弟自可担当就好,若是俺在,只怕惹人不快。”讲实话边璋接到邀请是喜出望外的,毕竟这代表着新任知县对他和边家的认可。因此中午接到消息,简单安排后,就带着朱小旗赶了过来。
却不想路上就听人讲,这接风宴的请帖早在十多日前就已经发出。他心里就有了猜测,见到郑直后追问,果然是对方为他争取的。
边璋也是有脾气的,自然心底里就不愿意参加。可直接推辞,又不免让郑直为难。因此才隐晦的提了一句,他相信郑直听得懂。
“师兄理会那些俗人作甚。”郑直不以为然“俺在京师这两年学会了一个道理,自律的人永远吃亏。俺们生在藁城,长在藁城,喝藁城的水,吃藁城的米,甚至缴税纳赋也是在藁城。凭啥就没资格代表藁城数万乡梓为刘知县接风?师兄家学源远,四代具为府贡,这是何等荣耀。若是连那些例贡都能舔居一席,师兄有何不可?”
文人历来相轻,新知县初来乍到对本地民情不熟悉,这接风宴名单自然是由佐贰官县丞拟定。有些嫉妒边家每代都能得到府贡名额的无聊文人于是开始暗中诋毁,孤立边家。边家之前几代人同样心高气傲,干脆就装不晓得。一来二去,就成了藁城士林间的约定俗成。
边璋苦笑“难道师弟真的不懂?虽然府贡,例贡有所差别,可不要忘了,本县这二十多家,哪一家不是最近三十年出过七品官身的?俺家上一次有此荣耀乃祖父担任武功县知县,可那是四十年前了。”
“师兄又咋晓得你不成呢?”郑直不以为然“师兄在京师见到的光怪陆离还少吗?人家白丁都能三品传家,难道师兄学富五车,连七品都没把握?俺不信。”
边璋晓得郑直是胡搅蛮缠,终究不想让对方没了面子“若是师弟不怕受拖累,俺有啥怕的。”
郑直大喜,他之所以非要拉上边璋,倒不是多么仗义。讲白了,不过是怕遇到突发情况势单力孤。不要以为刘溥刻意亲近,杨允等人刻意巴结,他就高枕无忧。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那些出了状元的州县也是这般?人家出来做官是为了求财,倘若是郑直和刘溥易地而处,谁挡着他发财了,管你是状元还是狗屁解元,全都砍了。
四月三十日,郑直见过刚刚入城的石珤侄子、石玠长子石经后,就赶到了薛汉家赴宴。
让他没想到的是,薛汉不仅让他的儿子薛二汉作陪。为了显示亲近,还唤出他的娘子范氏还有儿媳杜氏与郑直相见。
今时不同往日,两年前啥都不懂,看银子比啥都亲的郑直此刻再看……范氏,却是别有一番风味。都是平定州那黑白双煞,害得他心魔深种。
郑直和薛汉又没啥交情,为了打破尴尬,待范氏和杜氏退入内院,众人分主次入席落座后,对方开始讲起了双方都认识的人,王增。
“王监生辛苦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不想竟然落得这般结果。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不算,还折了一个女儿。”薛汉叹口气。
郑直同样叹气“造化弄人啊,俺到如今都跟做梦一般。那么好的人,谁家有事,王监生都要伸手帮衬,不应该啊。”
“王监生中风